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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词鉴赏丨《蝶恋花》· 王国维

张苇航 中医药文化杂志 2022-04-24

 


朱颜辞镜花辞树


最是人间留不住


一缕新欢,旧恨千千缕


待把相思灯下诉


绿窗春与天俱暮


花底相看无一语


不道归来,零落花如许


阅尽天涯离别苦


清·王国维


蝶恋花




王国维,字静安,晚号观堂,近代公认的学术翘楚,绝无异议的国学大师。他承故开新,学贯中西,集史学家、文学家、哲学家、美学家、考古学家、金石学家、翻译理论家等等于一身,被誉为“中国近三百年来学术的结束人,最近八十年来学术的开创者”,是中国近代学术史上不可逾越的丰碑,也是世界性的学者。他援西方美学和文艺理论入中国的传统文学,建构成新的艺术理论体系,其中尤以“境界说”最为著名,这集中体现在《人间词话》一书中,他自己的词作也是对这一理论的实际印证。




1895年,十八岁的王国维与莫氏成婚,二年多后就离开家乡海宁,赴上海求学,然后又东渡日本。1905年时,长期在外奔走的王国维回家探亲,才与夫人再次重逢。一般认为,这首《蝶恋花》就是因此而作。


王国维做事从来承袭易,创新难,在思想、学术和艺术上皆是如此。灿若星汉的诗词曲赋,为后来者提供了丰富的资料,但也让求新求异之人不时产生难脱古人窠臼的痛苦。黄鹤楼上,李白发出“眼前有景道不得,崔颢题诗在上头”的感慨,近代才女冰心亦有“一面欣与古人契合,一面又有‘恨不踊身千载上,趁古人未说吾先说’之叹。”(《寄小读者·通讯十六》)近人诗词若无时代依托,往往或流于陈滥,或失于刻意,情真意切的佳句更是难。



历来吟咏,多以离愁别恨为苦,词人也深解其中况味。但不想此次归来,见花树零落、人颜憔悴,叹流光无情、青春易逝,其相聚之苦更甚。


但“花底相看无一语”的情感却不似“执手相看泪眼,竟无语凝噎”(柳永《雨霖铃》)那样浓烈,绿窗春晚中弥散的与其说是儿女间的哀愁,还不如说是对人生苦短的无奈。待到晚间灯下,想享受重逢的欢愉,可新欢一丝怎敌旧恨千缕?结句“最是人间留不住,朱颜辞镜花辞树”,却是比白居易笔下的“大都好物不坚牢,彩云易散琉璃脆”(《简简吟》)更为沉郁。


暮春的花朵与镜前的容颜合二为一,美就这样悄然逝去,再难挽回。这番景象下是压抑不住而缓缓流泻出的悲伤,让读者与作者一起感到莫大的心痛。而事实中果真如此,莫氏体弱多病,两年后撒手人寰。




风花雪月,别恨离愁,儿女情长,美人迟暮。这首词的题材不是独特的,亦无险涩的语句,让人动心的还是真情实感。尤其是最后两句,意境深婉,细细味来,似乎在哀痛中透出永恒的规律和哲学的空灵,使得全词的境界又深了一层。


王国维的词现存共115首,主要收录在《人间词》甲、乙二编中,他对自己的词作也是非常自负的。至于究竟哪些词更佳,也是仁者见仁、智者见智。比如有些评论者认为这首《蝶恋花》基于主题先行,因此所表达的情感稍显疏离,不够真切,或者说还未达到“无我之境”,不如“西窗白,纷纷凉月,一院丁香雪”(《点绛唇》)之句。


但参以《人间词话》中的评论:“境非独谓景物也。喜怒哀乐,亦人心中之一境界。故能写真景物,真感情者,谓之有境界。否则谓之无境界。”静安此词达到了其自拟的标准,确实也打动了读者,结尾二句甚至可与作者一向推崇的李后主、姜白石的词句比肩,已是近代诗词中难得的佳作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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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编辑:艾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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